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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區劃調整系列報道之新區域
　　“爭取十年後(從化)成為廣州最富裕的地區之一。”
　　——從化市委書記黃河鴻去年接受《南方》雜誌專訪時豪言
　　廣州，作為珠三角城市群中的核心，是中國最富庶區域之一。廣州北部的從化市恰處在珠三角平原到粵北山區過渡地帶，自南向北地勢漸高，形成廣州的天然生態屏障。因從化之於廣州重要的屏障功能，出於保護，從化的發展一直受抑，走了一條和珠三角城市完全不同的發展路徑。作為廣州代管的縣級市，從化占廣州26 .7%的面積，去年的經濟總量卻只占廣州的1.84%。現在，“從化市”走到“從化區”的歷史路口，抑制已久的發展需求被點燃。從化區的未來會不會為從化民眾帶來福祉？生態屏障和飲用水源保護區會不會因此受到威脅？成為公眾關註的重要話題。
　　歷史
　　“北優”戰略實為“北抑”
　　中國的城市發展整體走了一條先發展後污染再治理的道路，並由此產生大量而尖銳的社會矛盾。在廣州北部地區的從化，卻實踐了一條主動犧牲經濟發展速度來保護生態環境的發展路徑，但依然充滿矛盾和爭議。
　　從化曾主動放棄工業保環境
　　發源於從化呂田鎮與新豐縣交界處的流溪河，從北到南貫穿從化，經白雲區和花都區最後入珠江，156公里幹流全在廣州境內，水質完全掌握在廣州自己手裡。加上獨特的地形和地理位置、天然廣袤的森林覆蓋，從化凝聚了高度一致的社會認識：人們從不懷疑保護從化生態環境的重要性。
　　從化地方志記載了從化人民保護生態環境的自覺：1993年，從化縣計劃在神崗(現太平鎮)規劃建一個高新技術開發區，考慮其可能帶來污染，且離從化中心城區街口距離太近而改成了大型住宅。今天，流溪河的水質在從化境內長期整體處於三類水以上水平，一流出從化進入白雲區，水質迅速惡化成劣五類。“從化的幹部非常不錯的，他們一直受的教育就是要首先保護環境。”中山大學教授袁奇峰說。
　　“北優”戰略抑制發展保護生態
　　從化對生態環境的自覺保護進入20世紀受到了來自廣州的強力約束。不但嚴格限制從化在工業方面的發展，而且對從化的城市化有著強力的約束。
　　前廣州市委書記林樹森在《廣州城記》中記敘，2000年6月，廣州市政府邀請清華大學、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同濟大學、中山大學、廣州市城市規劃勘測研究院為廣州市未來的總體發展出謀劃策。五家單位在城市空間佈局問題上一致認為，要抑制北部發展。正是這次咨詢會，產生了廣州未來發展的八字戰略方針：“南拓、北優、東進、西聯”。
　　林樹森在書中坦陳，出於對生態環境的保護，2000年專家對從化提出的原則其實是“北抑”，由於擔心從化的人們接受不了，對外公佈時才改成了語氣和緩的“北優”。但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廣州一直通過抑制從化的發展來保護生態環境。
　　抑制從化的發展確實給從化留下了非常優越的自然生態環境，河流和河涌水質長期保持在三類水以上水平；從化的森林覆蓋率達68 .90%，人均森林面積2251 .99平方米；廣州市環保局的監測信息顯示，去年從化人口最密集的街口街，其空氣質量達標率達78%，廣州中心城區監測站點多在70%以下……
　　現狀
　　去年才有第一家三甲醫院
　　生態環境得到了保護，是從化人民做出了經濟犧牲。從化1985.26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積占全廣州市的26 .7%，去年G D P只占廣州的1.84%，僅為284 .15億元，公共財政預算收入29.67億元。
　　居民人均收入多年倒數第一
　　廣州市和從化市政府工作報告的數據顯示，去年廣州市全市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2066元，增長10.5%；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18887元，增長12.5%。從化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6519元，比增10.0%;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12639元，比增12.5%。從化人民，無論是城市人口還是農村人口，其收入都在廣州最後一位，在如此低的基數上，城市人口的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長還低於廣州市的平均水平，農村居民的收入增長速度和全市平均水平持平。而且，從化居民中超過73%的人口屬於農村人口。
　　為保護環境犧牲發展路徑的矛盾，也體現在退休幹部鄧嘉樂的心理感受上。鄧嘉樂是一個廣州人，1965年16歲的他來到從化當知青，之後在從化扎根。“雖然廣州發展得很快，但是我不那麼羡慕廣州。水很臟，空氣也不好，很嘈雜。我還是覺得從化更舒服。”如今鄧嘉樂的媽媽、弟妹都在廣州，他在廣州也有地方住，但鄧嘉樂一家還是選擇在從化常住。“不過，以前從化連個大廣場都沒有，人家都有大廣場，心裡還是覺得從化比較落後，不是滋味。”鄧嘉樂說，媽媽之所以在廣州住，一方面是廣州的親人多，另外在廣州看病條件更好。而從化直到去年才有了第一家三甲醫院。
　　流溪小學老校長周仲棠記得，十年前，從化的一些學校還有小孩在秋天打著赤腳，一雙鞋家裡好幾個小孩一起穿。
　　一直處廣州“邊緣”
　　1929年生於從化的張志成，退休前曾是溫泉公社的副社長。他說，從化在525年前的明弘治二年由番禺劃地設置從化縣之初就隸屬廣州，但無論地理位置還是地位，一直都處於廣州“邊緣”。
　　“剛解放時屬廣東省北江臨時行政委員會管。1953年開始給韶關管。1959年、1960年的時候還給佛山管了兩年。1960年後又給廣州管。”“大小(指面積)也變來變去，1958年10月，從化、佛岡兩縣合併統稱從化縣，是從化地界最大的時候，到1961年4月，從化、佛岡重新分為兩個縣，又是各管各的。”張志成說。
　　從化和增城，都是由以前的縣改製而成。其中從化縣在1994年3月撤縣設市由廣州市代管，增城縣改為增城市的時間只比從化早一年。但是增城市的經濟競爭力近十幾年來在廣東一直排在第一位，去年在全國百強縣中排名13位。在以往以經濟論英雄的時代，從化的經濟狀況使得從化市的整體地位也處於廣州“邊緣”。
　　求變
　　撤市改區，掀新一輪開發高潮
　　“官升一級實質性好處不多”
　　今年2月，廣州新一輪行政區劃調整獲批。從化從縣級市改為副省級城市下轄的一個區，官員的級別都將升一級，這成了民間熱議的話題，有觀點認為，從化官員可能會工資大漲，今後升遷更快，公務員成了最直接的受益者。
　　從化市委組織部一位幹部介紹，撤市設區後肯定會帶來官員行政級別的變化，但具體怎麼變廣州市政府還在做方案。從化現任書記級別已和其他區一樣，會不會繼續再升一級的問題，該人士表示，從化目前的領導幹部級別有“高配”的現象，即官員本身的級別高於崗位的級別，但只是極少數。“那種情況是領導本身在其他崗位的級別就比較高，調到從化工作將級別帶到從化來了，就依然享受原來比較高級別的待遇。比如書記黃河鴻，到從化之前就是水利廳副廳長，所以他過來之後還享受副廳級待遇。但是市長的崗位在行政級別上就是處級。”
　　從化一位公務員表示，他們的基本工資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經和廣州市其他區同步，即便設區，工資還是和原來的一樣。公務員的收入主要還是看當地的經濟狀況。“天河區和荔灣的工資也是一樣的，但是經濟實力不一樣，所以一些津貼補貼是不同的，收入也有很大差別。從化的公務員短時間內在收入上不大可能有很明顯的變化。”
　　從化某部門主要負責人對南都記者表示，級別的升高在官員的升遷方面影響也很小。“升一級又怎麼樣？一個區的絕大部分官員還是在這個區的行政體系內調動和升遷的，調到其他地方的非常少。”這位負責人表示，從化以前是廣州市代管，很多事情都有自主權，只需要到廣州市備案，變成直管之後，權力反而小了。
　　廣州副中心建設在迅速推進
　　根據番禺2000年的撤市設區經驗，撤市設區之後，當地財政支出將大幅提升，尤其是基本建設方面。查閱番禺區的統計年鑒發現，番禺區在撤市設區之前的1998年和1999年，其“基本建設支出”分別為5980萬元、2415萬元，連續兩年比上年減少，到2000年，番禺區的基本建設支出達6079萬元，比上年增151.7%，2001年直接躍升到8.9億元，2002年再次增加到15.8億元。
　　從化市市長蔡澍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從化市政府在去年就已將“積極配合做好撤市設區工作”作為重點。簡單梳理去年和今年從化市政府的工作就可發現，從化市去年以來有著非常頻繁的“大動作”。
　　去年下半年，從化就從化新城概念規劃及城市設計進行國際招標，並確定了總體實施規劃方案：新城選址城郊街，規劃面積達39平方公里。廣州城市規劃編製研究中心主任呂傳廷當時在從化新城概念規劃及城市設計國際咨詢專家評審會上表示，從化新城的規劃一定要創造超越增城，超越現在的海珠生態城，超越知識城。
　　同時推進的，還有計劃投資20億元在良口鎮高標準打造一個29.28萬平方公里的新溫泉區，並計劃藉此帶動社會資金200億元到300億元，整體提升和帶動從化旅游業。
　　針對從化發展的瓶頸問題——— 用地指標緊缺問題，從化市從去年開始，以推進低丘緩坡土地開發利用試點工作為破解途徑，擴充用地規模。從化市國土房管局上周發佈消息稱，截至5月15日，已委托徵地6375畝，涉及太平工業園區、明珠片區和溫泉片區，已完成徵地丈量約4159畝……這一系列大動作環環相扣，種種跡象顯示，從化即將掀起一輪城市建設高潮。
　　廣州市市長陳建華以及從化市委書記黃河鴻在不同場合都表示，從化發展到現在迎來千載難逢的歷史性機會。黃河鴻去年8月接受《南方》雜誌專訪時甚至放出豪言：“爭取十年後(從化)成為廣州最富裕的地區之一。”
　　擔憂
　　“北抑”鬆綁，環境會惡化嗎？
　　五大科研和學術機構一致認為在城市空間佈局上要抑制以從化為主的北部發展，如今從化即將撤市設區，成為廣州市直接管轄下的行政區。而廣州市“123”城市功能區整體佈局規劃，從化市被定為廣州市的副中心，將承接廣州市大約30萬人口。這意味著“北抑”在從化身上鬆綁，此舉是福是禍，引起各界高度關註。
　　2002年曾定下“工業強市”戰略
　　雖然從化走了一條堅決保護生態環境的路徑，但並沒有跳出中國城市發展“無工不富”的規律。人們都知道因為從化被限制開發，尤其限制其搞工業因此相對貧窮和落後。但外界甚至廣州人依然會誤解，從化的經濟主要是靠旅游。
　　事實上，從化今天的經濟支柱，支撐從化在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方面的財政收入主要來源依然是工業。而且從化市之前實施過“工業強市”戰略，現在的經濟基礎就是在這一戰略行動下打下的基礎。其中貢獻最大的是明珠工業園和從化市經濟技術開發區。
　　從化市官方史料記錄了兩大園區的建設初衷：“上世紀80年代後期，轄區內興起工業開發熱潮。1987年初，縣委書記陳基提出在太平鎮建設工業區的設想，縣長張桂芳表示全力支持……1988年2月8日，開發區第一期工程奠基”。“1988年，縣委、縣政府提出以開發區工業帶動從化經濟發展”。“2002年10月，市委、市政府為加快經濟發展步伐，實施‘工業強市’戰略，籌建廣州(從化)明珠工業園區。”
　　目前至少有十多個工業區
　　旅游對從化經濟的貢獻並不大，根據從化市今年政府工作報告，去年從化旅游收入62.58億元，而從化去年規模以上工業去年的總產值為581.19億元。但是，從化的旅游業帶動了當地第三產業的發展。目前從化的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比例非常接近，在剛進入21世紀的那幾年，從化的第二產業多年占整個經濟比重的50%以上。
　　從化官方資料顯示，除了兩大工業開發(園)區，10年前從化下屬街鎮開設的工業園區就還有11個。
　　但受“北抑”約束，從化去年工業總產值只有蘿崗區的11.36%。而且在工業的種類選擇上對污染企業有嚴格限制，至今從化的工業依然以輕工業為主。此次從化撤市設區後，其從化新城的規劃和佈局，以及隨著廣汽比亞迪新能源客車項目的落戶從化，引起外界猜疑，從化在城市空間佈局方面已突破了“北抑”的做法，接下來會不會在產業上繼續突破？從化的發展會不會給北部生態屏障和流溪河飲用水源帶來威脅，還有待觀察。
　　統籌：南都記者 劉軍 採寫：南都記者 劉軍 實習生 魏明　　（原標題：從化邁向副中心 北優能否持續�